一发完
接振翅欲飞,但是也可以独立阅读
之前有小伙伴说想看看老温算账,那就接着写呗~
【温周】旧账
周子舒醒来的时候,天光已然大暗。
屋子里并没有燃烛,四下昏暗,家具陈设落在周子舒眼中一律框着一层灰,他看不分明,只得重新闭上眼。
他只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块骨头都挪了位置,想要抬手摸一摸自己肩膀上的新伤,却使不动力气。
就像是在晋州宫邸时被下了软筋散一样。
想到这里,周子舒猛地睁开眼,丹田运气想要破这定身术。
“阿絮,你别乱动。”
温客行嘶哑的嗓音响起,引得周子舒想要转过昏昏沉沉的头。
他隐约看到那身着红衣的高挑男子端着托盘匆匆绕过屏风,坐在了榻边。
“我给你用了一点醉生梦死,你好受些。”
卸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,周子舒呼出一口气,连带着一直郁于胸腔的真气也一并散去。
兴许是这几日牢里的日子不舒坦,这一旦放松下来,人就倦意上头。
周子舒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沉沉,周遭影影绰绰更让他没办法集中精神。他又合上了眼,将温客行忙活着准备伺候他换药的身影隔绝在眼帘外。
又或许,只是因为他不知该和温客行说些什么。
在随段鹏举离开四季山庄时,他将温客行与张成岭藏在地窖里只是权宜之计。即使他料到七爷和大巫定很快就能找到他,但也预料不到自己回到晋州之后会落得何种境地。
晋王是他表哥,放在十年前,他总觉得血肉亲情是更牢固的屏障。
但是经过这朝堂十年沉浮,刀光暗影,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多了,周子舒回头想,这还不如他的师弟秦九霄和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韩英。
也更比不上眼前人。
竟还想引为知己,也不知晋王这般狂妄自大的心性是师承何处。
不过,黎淳殿上的豪言壮语与爱恨纠葛已经是过往云烟,故人也不再是故人。
周子舒自知此生欠的债一重又一重,千头万绪是算不清了,还是想想如何安抚这毛毛躁躁的人要紧。
“你用我的东西倒是顺手,我配的香,这就被你用完了?”
“我们之间,不分彼此。”温客行答道。
“我的好师弟真是会占我的便宜。”
"阿絮的嘴从来不饶人,"周子舒感觉到温热的布覆在了他的手腕之上,三两下滑过小臂,又回到了掌心,暖意透过皮肤慢慢地渗入了他的体内,“就该拿着布堵住你的嘴。”
周子舒倒是被气笑了,如此倒有点温客行原来的样子了。
“如今我一身伤病,只能躺在床上,”周子舒装模做样地皱起了眉头,“也就只有这张嘴能动一动了,温公子好生粗暴,也不懂得怜香惜玉。”
温客行憋着笑,把绞干的棉布移到了他的脸颊上,心存逗弄似地猛一擦,又马上挪到了他的耳后柔柔地摩挲了几下。
“是是是,我温某人愚钝,这点小事都做不好。”
“师兄快点好起来,教教我如何服侍人吧。”
三眼两语下来,周子舒的倦意倒是消得七七八八的,身上不爽利是有,但是好像对上眼前的活宝,这点不适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周子舒没有睁眼,但唇角勾起,如同新月,身子上也卸了力,任温客行继续帮他擦去虚汗。
从前周子舒身边不缺人伺候,规矩得体的人要多少有多少。但不知怎的,温客行这不甚精细的动作更让他舒坦,棉麻的手帕在他的下颚上轻压了一下又一下,拭去因炎症发出来的汗,仿佛有人拿着轻羽轻柔地撩拨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
月华悠悠,岁月静好,如果能够如这般……
这时外头传来一阵猛烈地鼓声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是镇子上的钟鼓楼报时,这次周子舒听得分明。
七声振雷响,一声钟鸣尽,不多不少,是辰时*。
伏蛰之物,而敷舒出。
周子舒的脸色沉了下去。
“阿絮。”温客行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,手帕滑过他的锁骨与脖颈,留下最后的一点暖意后,马上被抽起,扔在了一旁的水盆里。
“我都知道了。”
是了,温客行说了要同他算账的。
只是方才他神思迷离,如若在玄冥之墟徘徊,又被他哄得开心,只顾着如何劝慰温客行身上的伤无碍,倒是将温客行之前所说的算账的狠话抛在脑后。
聪明如他,也知道这肯定是大巫和景七托的底。
他们并不是管不住嘴的人,只能说他与温客行太过于亲密,反而给了他可以一言托付的错觉。
”原来温公子是有备而来。“周子舒睁开眼,那双多情的眼眸直直撞入温客行的眼中。
”对周庄主这样狡猾的人,自然是要有备而来,“朦胧间,周子舒瞧见温客行眉眼弯弯,但是这化不开的怨怼也是藏不住的,”不然我可赢不了你。“
“这么想赢,你也得拿点真功夫来给我瞧瞧。”
“我的真功夫,阿絮不是瞧过嘛,”温客行依旧笑着,声音却冷了下来,“有来有往,既然瞧了我的功夫,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够资格和周庄主算账了?”
周子舒睫羽轻颤,在心中叹气。
他这辈子欠的账可多了,来算帐的人大概能从这里排到岳阳城。
温客行要和他讨的那关于欺瞒钉伤说法可能连毫厘都算不上。
但是现在,他的心里似乎有千斤石压着。
他能说什么呢?说你也没问过我,所以不算欺瞒。
说我是习武之人,纵使是失了五感也不会影响生活。
说……
无论说什么,都不见得温客行会听进去。
当局者迷,他既已深陷情网,要厘清这一来一往之间所亏欠的、所隐瞒的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更何况,他们之间本就算不清。
为了那点情愫他们可以敞开心扉,赤诚以待;也可以闭口不言,装聋作哑。
温客行料到了周子舒会沉默以对,他也没想着拿撒泼耍赖来让这人开口。
情深不寿,他们懂彼此,也太懂彼此。
“当初,你为何要发明着钉子。”
温客行敛起衣袍坐在了榻边,为周子舒将卷起的衣袖放下,又拿起了那块布沾了温水,叠成小块敷在了周子舒的眼皮上。
这一问,周子舒原本在肚子里准备好的答案倒是被噎了回去。
“钉子……”
“不过是苦果罢了,”周子舒恍然道,“少年心性,以为入世要靠铁腕与纪律。”
“倒是忘了这岁岁年年积攒的情分与志气,岂能随便就与浊世共存。”
“这钉子打在我身上,是还债的。”
“阿絮!”温客行颤声打断了周子舒,“你别说了。”
周子舒伸手抽开了温客行刚才敷在了他眼上的布。暖意蒸腾,倒让他看得清了。
“老温,我杀过人,也救过人。”
“要我去算我杀的人是不是和我救过的人一样的多,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往事不可追,我既然已选择了此道,便不会后悔。”
他放下帕子,骨节分明的手摸索着抓住了温客行搁在他被面上的手。
“我既然不自苦,你也不必为我痛苦。”
日头渐起,阳光不算烈,但是也暖如热泉一般透过窗纸落在了两人的身上。
周子舒只觉得脸上一热,他缓缓睁开眼睛,看到温客行一身红衣,阳光越过了他的肩头铺满自己的眉眼和额角。
这般俊美无俦的脸,怎么会有人忍心在上面留下悲伤的痕迹。
良久,温客行垂下眼帘,伸手轻柔地拂过那道落在周子舒眉峰上的光。
“周菩萨巧舌如簧,我温某甘拜下风。“温客行勾起薄唇,嗓音一如两人于越州桥头初见时那般温润,只是细听下又多了几分淬火的锋利。
”但我们早已一心同体,那么你的苦果,我也要担着。“
”当初叶白衣前来要我的性命,是师兄护着我。“
”现在,轮到我来护着你了。“
周子舒听完这话,心下一紧,不知这疯子又要做什么事情。刚开口欲劝阻,温客行的指腹就缓缓滑过他的眉腰,打着旋儿揉开了他欲皱的眉头。
”你看不见,听不着也不打紧,我来做你的耳,你的眼。“
温客行又变成了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。他的眼角挤出了一抹笑意,道:”至于味觉,周相公是准备亲自来小可嘴里讨了?“
纵使周子舒并非什么正人君子,秦楼楚馆也去得不少,但心上人突然地调笑着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,令他又羞又恼。
他反手扯过他垂下的衣袖,却未料到自己内伤未愈,失力滑落。
”登徒子!“
下一刻,温客行的指尖勾起了他堪堪坠下的手,然后反手将他紧紧攥住。
“周子舒,我说的是真话。”
他俯身垂下头,堪堪停在离周子舒不到一厘处,吐出的热息细细密密地落在周子舒的鼻尖上。
”我说过,我会瞒你,但绝不骗你。“
周子舒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,青天白日,忽然做亲密之态,那双依旧澄澈清亮的眼睛替他道出了不知所措。
但他也没有躲开。
须臾间,周子舒汇聚气力,稍稍抬起了身子,将唇柔柔地贴在了温客行的唇上。
既然要算账,那便……如你所愿。
*辰时是早上七点到九点
END
感谢各位看客~
虽然说写的算账,但是还是调情居多(是我不忍心)……也许下回可以写一个更爆烈一点的(?没有开车的意思)
也想写一写拔钉子的故事,不知道大家更想看哪个呢?